“曉日清明天,夜來嵩少雨。千門尚煙火,九陌無塵土。游人戀芳草……”微風(fēng)徐徐,春光明媚,一年一度的清明節(jié)來了。
記憶中的清明,是兒時的柳枝做成的口笛,嵌滿雞蛋紅棗的上墳饃,野外小道上飄落的桃花瓣,還有那山崖邊一串串鮮亮的迎春花。清明節(jié),是大自然萬物復(fù)蘇,春和景明的獨特景色。
而今又到清明,按照習(xí)俗,隨丈夫踏上回鄉(xiāng)路,感知這個古老的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?;丶仪耙惶欤瞎I了許多紙錢香火,心事重重。我知道他又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親。我陪著他默默地整理包袱。
我們結(jié)婚前,婆婆剛六十歲,就因為突發(fā)腦溢血不幸去世。那時候丈夫才二十歲,一直習(xí)慣了有母親呵護(hù)的日子,突然間失去親人,他心底的那種傷痛沒人能懂。聽他說起過,婆婆是一位賢惠能干的老人,同一條巷子的左鄰右舍,都記得她的慈祥和善。今送個雞蛋,看望剛生孩子的鄰居媳婦,明天拿了新納的鞋幫給隔壁的自家弟,一雙靈巧的手,紡織出來的棉布被單細(xì)密好看,把沒有多少油水的飯菜,做的香甜可口。
丈夫姊妹六個,母親最疼他。每次悄悄給放學(xué)回來的他,藏了一個用鐵勺子炸的雞蛋,不讓別的兄弟姐妹搶了去。冬天,他有早早做好的新棉鞋穿,夏天,他有姐姐新做的短袖襯衫,停學(xué)后的三姐學(xué)習(xí)縫紉,每次先給他扯布量身做新衣服。家里本來拮據(jù),但是有了大人的呵護(hù),他沒有受凍挨餓過。
每年清明節(jié),老公都要來南坡的墳前祭拜母親,后來父親也撒手人寰,他覺得自己更孤單了,好像成了孤兒一樣,旁人的安慰無法消解他心中的愁結(jié)。看著他默默跪拜在寧靜空曠的南坡花椒地里的雙親墳前,昔日那些熟悉的,一次次和父母耕作勞動歡笑的場面浮現(xiàn)在腦海。他慢慢地點燃紙錢,一邊用樹枝撥著火苗,一邊小聲念念有詞:“我好久沒來看你們了,你們在那邊好不好,以前日子難過,現(xiàn)在都好著呢。我們孩子也慢慢長大了,工作上也順著呢,錢也掙得夠花,你們放心,兄弟姐妹一大家子都挺和睦的,大哥家孩子都畢業(yè)在西安工作呢……”在裊裊升起的煙霧中,我仿佛也陷入了那種飄渺無垠的傷感情緒。
栽在墳前的兩株柏樹苗已漸漸長高,似乎又看到了公公那挺拔清瘦的身影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時而辛勤勞作在田間地頭,時而在村子忙著支部書記的瑣事,一件灰色的卡其布的中山裝,布滿補丁都還舍不得扔。丈夫說過,那時候生活艱難,家家都很簡樸,人心都很齊,種麥載樹、開荒種地,一點都不落后其他村。大隊干部帶著鄉(xiāng)親們拿著鐵锨鋤頭,開著拖拉機(jī),一支浩浩蕩蕩的勞動隊伍,修了進(jìn)村的水泥路,過往南坡耕地的石橋洞上,還刻著他們的名字。老一輩村支書省吃儉用為鄉(xiāng)親們辦實事,帶領(lǐng)大家慢慢走出了窮日子的往事歷歷在目。還有那些心口相傳的多做善事、好事,一粥一飯當(dāng)思來之不易,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,教人清白,立身處世的家規(guī)家訓(xùn)都讓人難以忘懷。
回來的路上,天空下起了細(xì)蒙蒙的小雨,仿佛是冥冥之中,思念的親人情意相通,愛撫有加?;饬诵闹心臒┰?,澄澈了許多人情世故的迷惘,忘卻了塵事的傷痛和愁云。唯有這份善良慈祥的愛意充盈心間,化作冷雨紛飛,在天空中久久回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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