媽媽是我的孩子

        爸爸去世后，我和哥哥、姐姐害怕媽媽孤單，就商量著讓媽媽跟我們同住，媽媽怎么也不肯，硬是要一個人守著她的老屋，獨自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年7月份，我以小女兒暑假跳舞沒人接送的借口硬是將媽媽從老家“連哄帶騙”接來了我家。開車一路載著媽媽，我心里暗自得意，媽媽終于中了我的“圈套”，我也終于可以好好陪陪她老人家了。媽媽暈車很厲害，下車后看到她身體軟綿綿的，各種不舒服的癥狀看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。緩過勁來，媽媽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我真是老不中用了，害你們?yōu)槲覔?dān)心了。”此時，我感覺媽媽像一個尋求依靠的孩子，她的每一個表情，于我都是一道對號入座的選擇題。

        家里離女兒跳舞的地方很近，我?guī)е鴭寢屢宰罱�的固定路線接送了幾次女兒，問媽媽是否可以識路，媽媽就像剛學(xué)會了一種本領(lǐng)的孩子，認(rèn)真地點頭說可以。于是我就放心地將女兒交給媽媽接送，幾次觀察下來，發(fā)現(xiàn)媽媽和女兒都能安全到家，我終于松了一口氣。有一次，女兒無意間竟說了一句：“奶奶路上走得真慢，害我老是要等她!”我愕然，問清原委才知道，調(diào)皮搗蛋的小女兒自作主張領(lǐng)著媽媽按照另外一種路線行走，害得媽媽老以為自己走錯了，所以才走走停停，直到小區(qū)樓底下才知道路沒走錯。

        因為要上班，所以我要給媽媽教會廚房用具的一些操作方法，以便我們不在家時，她可以給自己做飯。媽媽卻不敢動電器，煤氣灶火不敢開關(guān)，用電壓力鍋熱飯、熬稀飯本來很方便，我教她無數(shù)遍后，發(fā)現(xiàn)她按按鈕時眼睛發(fā)直，后退好幾步，手指剛挨上按鈕隨即離開，好像不敢用力的樣子，簡直像極了不會做應(yīng)用題的孩子，懵懵懂懂的。于是，我死了這條心，不再做無用功，安排好時間，盡可能地在我們上班前讓媽媽吃上飯。

        媽媽不識字，一直都是我給她打電話，她幾乎沒主動給我打過，十有八九是不會打。為了讓媽媽能應(yīng)付一些突發(fā)情況，大女兒很費了一番腦筋，一遍遍教奶奶撥電話，甚至給她留作業(yè)，讓媽媽有事沒事練著給我們都打打電話，可是媽媽就像一位不聽話的孩子，終究沒有完成一次作業(yè)，許是怕浪費話費，許是覺得沒必要，女兒無奈地慨嘆：“奶奶，我真拿你沒辦法!”

        逢到我休假，我?guī)е鴭寢尦鋈ラe逛，逛南湖，逛超市，逛商場。看到爭奇斗艷的月季花，她喜開顏笑：“長得真好!”看到路邊算命的先生，悄悄給我說：“這是騙錢的，你莫要相信……”逛商場時我發(fā)現(xiàn)一雙足力健鞋挺適合媽媽，她不愿意試，好說歹說才同意我給她買，嘴里還一個勁地念叨：“我的鞋還好好的，買這么貴的鞋子做啥子嘛”。帶著媽媽去理發(fā)染發(fā)，媽媽又開始心疼：“這么點頭發(fā)就要好幾十塊…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不容易熬到女兒暑假跳舞結(jié)課，媽媽如釋重負(fù)，每天向我念叨著她要回家的理由：“地頭的西紅柿估計紅了、辣椒可以摘了，地里的芋頭該收了，梁上的苞谷馬上要熟了……”好像她根本融入不了我們快節(jié)奏的都市生活，我不語。對我而言，媽媽的這些莊稼荒蕪了又怎么樣，我真不忍心她再去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辛苦勞作。況且接她過來送女兒跳舞其實只是一種借口，我只是想讓她和我一起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見我沒有反應(yīng)，她要么每天早上一起床就收拾行李，要么總是一個人趴在陽臺上眼巴巴地朝外面張望。還老是偷偷向舅媽打聽長途汽車站怎么走，好像長途汽車能令她擺脫一切困境，是她的依靠，是她回家的唯一希望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想到倔強(qiáng)的媽媽硬要獨自生活，并且在我身邊生活得并不稱心如意，我思索了整整一晚上。我想好了，第二天早上我就認(rèn)真地告訴媽媽：“回家可以，按著你習(xí)慣的方式生活就好。”因為媽媽老了，她就是我的孩子，只要她舒服，只要她樂意，只要她健康，就是我最大的福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