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鄉(xiāng)的柿子樹

       每到秋風乍起的時節(jié)，我總會想起家鄉(xiāng)的柿子樹，當天氣一天天轉涼，這種感覺就越發(fā)地濃烈，于是常常一邊伏案工作，一邊不由地望著窗外，眼中似乎又映現出那一棵棵掛滿火紅燈籠的柿子樹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家鄉(xiāng)，在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北方小城，在城邊的山腳下，坐落著生我養(yǎng)我的村莊，干旱而貧瘠的黃土地上沒有特別的物產，倒是山壟上，溝壑里，到處是北方最常見的柿子樹，兒時的物資匱乏和毫無特色的黃土地，讓那些不算高大的柿子樹，成了我們獲得精神愉悅與口腹之欲的唯一來源。

       記事起，家鄉(xiāng)的柿子樹就基本上已是幾十年的老樹，干癟龜裂的樹皮很粗糙，如父輩們干枯的手掌般，很好攀爬，加上樹形基本都是不到兩米的主干分出無數的橫枝，這就保證了攀爬時即不會出現太大的危險，又便于藏身，甚至有人會在樹上搭個簡易的窩棚，當做所謂的秘密基地。每年秋天，麥坪邊上的那幾棵老柿子樹就成了一個個山頭，不同團伙的小伙伴會占據不同的山頭，人多的會占到兩個甚至三個，于是由于資源的分配不均，柿子樹下，往往就成了小孩子的戰(zhàn)場，樹下的人以土塊、竹竿為武器，樹上的則利用樹叉掩護、用枯枝、甚至生柿子做還擊，往往一場戰(zhàn)役能玩上一整個下午，土塊拋飛，樹葉飛舞，偶爾甚至有人，會不慎從樹上磕磕絆掉下來，看著嚇人，但那時的農村孩子都結實，摔下來，無非是掉到地上一陣齜牙咧嘴，一會兒拍拍灰土，又繼續(xù)生龍活虎。等到大家玩夠了、鬧累了，樹下便除了一片狼藉外，一個人也沒有了，待人來到樹下一抬頭，你會發(fā)現，樹上滿滿當當爬滿了泥猴子，你笑我我笑你，好不快活。

       當孩子們都上了樹，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味覺盛宴也就開始了。初秋的柿子基本上都還沒熟，但也有個別的因為被鳥啄，或者光照好的，早早就熟透了，熟透的柿子往往在枝頭最高處，陽光下泛著橘紅色的光，捏在手里軟如水袋，只消輕輕在柿尖上掐個小口，用嘴猛地一吸，冰涼、甘甜、粘稠的果液便流入嘴中，那種全身心的舒爽與愉悅的感覺，不僅是當時，即便現在也是無法替代的美味，而那也是兒時的我們能從自然界獲得的最甜蜜的滋味，感受過一次，總讓人終身回味。

       再往后，天氣越來越冷，年的腳步也近了，北風褪去了了柿子樹僅剩的枯葉，剩下了掛滿果實的枯枝，此刻的柿子樹，便成了一件充滿碰撞感的藝術品，蜿蜒而蒼勁的樹干與晶瑩剔透的紅燈籠，對比鮮明而又和諧，像極了干瘦的老頭懷抱著新生的孫兒，更如“柿葉翻紅霜景秋，碧天如水倚紅樓”的風景，同時，也變成了特有的經濟作物，要知道，在那個沒什么水果的年代，一擔擔通紅透亮、發(fā)甜發(fā)膩的“空柿”，進一趟城，可是能給拮據的村里娃換來開春的學費的，村里那些“泥猴”此時也不敢再去樹上折騰，因為大家都知道，這些枝頭誘人的紅燈籠，此時都變成了受人保護的“金疙瘩”。

       童年總是短暫的，時光在不經意間一晃而過，當年樹上翻飛的泥猴都已長大，大多數人為了生計已各奔天涯，生活水平的提高，水果副食的豐富，讓如今香甜依舊的柿子，沒有當年的風光，但它依舊認真地遵循著春發(fā)、夏茂、秋實、冬熟的輪回，只是在冬日里，宛如通紅的燈籠，無論白晝黑夜、風霜雪雨，默默守候這村落，給一眾游子，“照亮”那條回家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