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家在潘底村,每年寒暑假我們兄弟姐妹幾人便會相聚在村里。兒時的我,總愛哭哭啼啼的,但凡來到村里看望外婆,街坊鄰居就會調(diào)侃我:又來混吃混喝了。聽完這話我的心情就會瞬間跌入谷底,委屈的兩行熱淚便會不聽使喚地從眼眶中涌出。
那是沒有智能手機的童年時代,在那個鮮有人知的潘底村,我的腦海深處有一些至今仍舊印象深刻的畫面。
每年的七八月份是專屬于學(xué)生們的暑期,也是村里摘花椒的好日子。零幾年的時候花椒的賣價還沒有這么高,市場上一斤花椒可以賣到五毛錢,而外婆給表姐、表弟和我按照一斤一塊的標(biāo)準支付“辛苦費”,我們一邊談笑一邊拎著竹籃采摘,盡管手指手背會被花椒劃傷,盡管火辣辣的太陽將皮膚灼的通紅,但我們?nèi)耘f樂此不疲。到了太陽落山后,滿心歡喜的我們會拿著勞動成果換取的錢飛奔向小賣部,去購買心心念念的干脆面和麻辣條,那所謂的垃圾食品可是童年里不可或缺的存在。
溝頂?shù)哪穷w柿子樹是花椒客的歇涼地,也是我們的快樂據(jù)點。那時候外婆為了防止我們私自跑下溝去,就編造了“狼人傳說”的善意謊言故事來嚇唬我們,現(xiàn)在回過頭想想自己未免也太過天真。傍晚,林間的蛐蛐叫聲和蟬鳴交織在一起,好不熱鬧,外婆帶著我們幾個一起沿著樹底抓知了猴,未曾空手而歸過。知了猴經(jīng)過鹽水浸泡、熱油現(xiàn)炸,吃起來尤其香脆可口,那個口感至今令人回味。吃飽喝足后,躺在草垛里仰望星空,談天說地,晚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,吹來了幾分歡愉。
除此之外,村里還有很多與外婆緊密相關(guān)的美好回憶。她是個很能干的人,并且十分熱愛生活。到了豐收的季節(jié),她會全副武裝,撐起長長的竹竿在院里的棗樹上使勁戳,紅紅綠綠的大棗散落滿地,我們拾起來在衣服上簡單擦拭便塞進嘴里,滿口脆甜。收麥后,外婆會帶著我們推著小車并載著幾麻袋的小麥去村里的定點現(xiàn)磨面粉,看著一斗斗雪白的面粉被裝進袋子里,我們感到神奇的同時也充滿了幸福感。
2009年外公去世時,外婆守在他身旁緊緊握著他的手,旁邊的媽媽、舅媽們已經(jīng)哭成了淚人兒,而外婆一滴眼淚也沒有流,她沉著地安排著外公的后事,直到起靈的那天,她的悲傷情緒才徹底地釋放出來。后來我才知道,她也只是在忍著悲痛,只是在忙著那個時段該忙的事,只是在用故作堅強來承擔(dān)年齡的重擔(dān),因為她要充當(dāng)一大家子的支柱,她要用母愛做屏障擋在孩子們的前方。有一句話是這樣講的:“即使到了媽媽的年紀,媽媽的媽媽仍然是媽媽的守護神”,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。
自那以后,外婆就搬到了招商區(qū)居住。外婆含辛茹苦地將她的孩子們一個個地撫養(yǎng)長大,還要悉心照顧我們孫子輩的生活起居?,F(xiàn)如今家里已經(jīng)四代同堂,外婆的染發(fā)頻率增多了,腿腳也不似之前那般利落,我清楚的知道,那是她在慢慢變老了。
外婆是個閑不下來的人,也是個仿佛什么都會的人。她會種菜種水果,她會修理廢舊桌椅,她會跳廣場舞,她甚至敢在沒有人攙扶的情況下爬梯子干活……外婆做的飯算不上山珍海味,但是她認準了我愛吃的辣椒炒雞蛋就會不斷地做給我吃,因為她只想看到我們茁壯成長。外婆的廚房很小,但是里面應(yīng)有盡有,冰箱里總會有新鮮的水果蔬菜和酸奶。到了冬天,她會燒爐子溫暖整間屋子,并且烤出滾燙的紅薯供一家人吃。
日子朝前,思念朝后,“招商區(qū)”的獨家記憶,有外婆不斷督促多吃的愛,有外婆送別時的大包小袋,有外婆手中積累的皸裂,也有我們兄弟幾個高三畢業(yè)后拆開大學(xué)錄取通知書的歡呼雀躍。
2019年,外婆在招商區(qū)的住所因為城區(qū)規(guī)劃而拆除了,現(xiàn)在她暫住在大舅家,我們一大家子都住在禹錦園小區(qū),步行不到一百米的距離,讓彼此間的聯(lián)系更加緊密。
又臨近一年一度摘花椒的日子,我們時刻等候外婆的召喚,和她一起欣賞春花夏果秋實冬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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