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說現居住地與故鄉(xiāng)僅相隔佰十公里路,但因世事的牽絆而如浮云游子,“君問歸期未有期”的無奈,常惹春雨霏霏。終在“五一”節(jié)假日,偷得半日閑,踏上了那片咫尺天涯的厚土——那個名不經傳的偏僻小山村。
對于女兒,回鄉(xiāng)是異常興奮的,晨光熹微之時便已破格得第一個起床,推醒每個人。女兒并沒有“望極天涯不見家”的思鄉(xiāng)之情,只是心動于“風暖鳥聲碎”的湖光山色。而我,更多的是“月是故鄉(xiāng)明”的潛藏于內心深處不可撼動的深愛故鄉(xiāng)執(zhí)著。每每煩躁之時,遙望故鄉(xiāng)便是我拂去心塵的良藥。夢里幾回回,遠眺落日,吟賞煙霞。
帶著各自的期盼,回鄉(xiāng)之路突顯遙遠。好在道旁已是芳草萋萋、綠樹成蔭,稍能舒緩心情。暖風吹進車窗,花香亦能醉人,尤其那潔白的洋槐花,染了空氣,癢了人心。偶有騎行者三三兩兩駐車拍照,他們的背景是一片油菜花,而他們和油菜花成了我相機里的背景——那片耀眼的黃,那聲動人的笑。
穿過一條條川道,繞過一座座山梁,跨過一條條小溪,故鄉(xiāng)的牌樓屹立在了目力所及的不遠處,突然明白了古人的“近鄉(xiāng)情更怯”,未歸時是期盼,歸來時卻憂心。時空阻隔,家人如何,是安康?是不幸?不敢問來人!我把車靠于路邊,撥通了昨晚才剛剛聯系過母親的電話。“媽,我們到村口了。”“好嘞,我接你們來了!”電話那頭那個熟悉的聲音,一直以來是我慌亂之時的鎮(zhèn)定劑,聽之,我心安然。村口那棵我小時候都那么粗的老槐樹,依然蒼翠挺拔,但那上面的喜鵲巢是否還是當年我掏過鳥蛋的那個呢?
待我重新啟車之時,母親便從遠處,騎著她的三輪摩托車過來了。路過不遠處跨河的小橋時,橋晃得有些嚇人,也能聽到橋頭的鋼絲繩咯吱咯吱響聲。我有些嗔怪母親騎車太快,她笑嘻嘻說“每天騎,都習慣了。”是呀,母親用這輛車供了我和弟弟的學業(yè),養(yǎng)活了一家人,她早已習慣了在夜色中疾馳,要么在去的路上,要么在回來的路上。忽聽有人在喊:“老婆子,騎那么快干什么,等等我!”是父親也趕來了,那個剛年過六旬已老得像一張舊報紙的男人,歲月已在他的臉上刻了一道道皺紋。風里,這張舊報紙飄忽不定,我們趕緊迎了上去。
到家后,已過午時。母親鉆進了廚房,父親抱著女兒拿這個吃的,那個吃的,爺孫倆其樂融融。我信步走到院外,想再次領略這生我養(yǎng)我的川道。眼前,連成一大片的綠,吞沒了每塊土地,正商量著如何淹沒這藍天白云。藍綠相接的地方,不時有小鳥飛過,整個世界成了一臺平影戲,藍天綠地是幕布,小鳥成了舞動的主角。布谷鳥這一叫,把這出戲唱出了高潮,大地上的麥浪開始翻滾,小溪里的也蛙聲一聲,唱上了豐收。
午飯后,母親在窯里鋪好了被褥。可以好好睡一覺了,真的想大睡幾天幾夜,以彌補因工作勞累缺下來的覺。這冬暖夏涼的窯洞里,太容易滋生睡意了,這愜意的環(huán)境,舒適的溫度,可以把所有瑣事和煩惱盡藏于身后的茂林修竹。城市的生活,太過于魅惑而缺乏真實感,所謂的高樓不過是偽裝后的強大,只有在深夜的寂黑里,才把孤獨的高懸于窗外,冷光泄了一地。
母親叫醒我們吃飯時,月已中天。我們一家人坐在院子里,昏黃的燈光下,一粥一餅,一冷一熱,簡簡單單的飯菜,吃起來卻特別香,每個碗里都裝滿了實在,每個碟里都盛滿了幸福。半皎半彎半月輪,伴山伴水伴親人,如此,人生足矣,何須它求!
此夜,我們談笑風生到很晚,女兒卻坐在父親的懷里睡著了。我想,她一定在做著一個甜蜜夢,夢里大山于她,她于大山。妻子此時在出差回來路上,看到我發(fā)過去的照片,已是歸心似箭。我再次給她留言:陌上花開,可緩緩歸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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