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我記事以來,一直覺得母親在飯菜上的功夫不算出色,主要是因?yàn)楦赣H太能干了。餛飩、糊卜、攪團(tuán)這樣的家常便飯樣樣精通,水煮肉片、魚香肉絲、麻婆豆腐也有幾分當(dāng)?shù)靥厣?。聽母親常說,她的青春歲月是被父親的廚藝顛“過來”的,而父親能夠在各大“菜系”里摸爬滾打,也是具有“時(shí)代性”的。
二十出頭的父親,也和80年代的小伙子們一樣,早早準(zhǔn)備好了鳳凰牌自行車和華南牌縫紉機(jī),用來迎娶心儀的姑娘。而父親認(rèn)識母親時(shí)發(fā)現(xiàn),這些東西都拴不住母親的心。他就另辟新徑,早早懂得了“要抓住男人的心,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”的道理,只是角色換成了我那愛吃辣的母親。經(jīng)過多方學(xué)藝,父親將川菜的“麻辣”帶進(jìn)了我們溫馨的家。
母親說父親做的毛血旺最好吃。有一次,父親出差,恰逢她嘴饞就跑到鎮(zhèn)上一家四川菜館點(diǎn)了份毛血旺,想著菜館老板一口四川話,做的菜肯定是正宗的“川菜”,不料大失所望,和父親做的味道差遠(yuǎn)了。父親回來后,母親對菜館的毛血旺一頓奚落,對父親的手藝更是夸贊不已。父親二話不說,便出去買好鴨血、毛肚、豆芽等食材,親自下廚,好好安慰母親。自此,在母親的表揚(yáng)聲中,“川菜”就成為父親30歲前最拿手的菜系。
盡管父親掌管廚房“大權(quán)”,卻不能決定做什么菜。隨著我的出生,父親又轉(zhuǎn)戰(zhàn)其他菜系。因?yàn)槲移珢厶鹂冢谑锹槁槔崩钡拇ú酥荒芡司佣€。“許大師傅,我餓了,該你的魯菜出場了。”每次我喊完,父親就知道我今天要吃什么。將提前用料酒和鹽腌制20分鐘的鯉魚裹上淀粉,放入雞蛋液中,起鍋燒油,將魚煎至兩面金黃撈出,再用蔥、姜、蒜、辣椒,以及必不可少的白砂糖,炒出又紅又亮的糖色,加入生抽、醋、水煮開,然后均勻地淋在鯉魚身上,鮮甜的氣味就飄散開來,不等上桌我已經(jīng)悄悄地將魚腹的肉放進(jìn)自己的嘴里。
如今,我已成家立業(yè),有了自己的兒子。父親就帶著他的“勺子”給他的寶貝孫子當(dāng)起了“專用廚師”。聽說小孩子吃魚好,他便每天變著花樣做魚,清蒸鱸魚、小黃魚燉湯、白灼蝦……用美食征服了孫子。
有人說字如其人,而我的父親是菜如其人。我們家里里外外基本是父親在打點(diǎn),就如同這炒菜一般,都說眾口難調(diào)。父親卻能將一大家子人的口腹?jié)M足,用妙至毫巔的火候把我們這盤菜炒得剛剛好。
父親的“味道”是有“時(shí)代性”的。從母親的“麻辣”到兒子的“酸甜”,再到孫子的“鮮美”,每一個(gè)階段都有不一樣的味道,卻有著相同的溫度與愛。無論走了多遠(yuǎn),父親總是想方設(shè)法地用熟悉卻又不同的味道形成濃厚的羈絆,那味蕾上的酸甜苦辣是我一生的牽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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